第95章 九千岁（一）（1 / 1）

“连爷，陛下传召。”小太监接过连千帆手中的拂尘，恭恭敬敬道。

连千帆斜睨了他一眼，“不去。”

传旨的小太监垂着头一声不敢吭，豆大的汗珠从头上一滴滴滚落在地。

连千帆跋扈已非一日，圣上每每拿底下人出气，他早知这不是桩好差事，此番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有命在。

另有一蓝衫宫人小声传信：“未央宫那位要见您。”

连千帆“唰”地站起来，肉眼可见的紧张。

他急忙传水净手，拿过早备好的皂角拭过几遍尢觉不够，偏头问蓝衫宫人：“殿下可有说什么时候要到？”

蓝衫宫人被他的气场震住，摇摇头，“不急的，殿下说她今日都在大明宫，内官您准备好再去就行。”

连千帆干脆传汤沐浴，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洗过一遍，挑出他最好看的衣服穿上，才敢去见人。

其实同样一套官服款式雷同细节相似，纵有区别差异又能大到哪去，何况那位的注意力从来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。

至于沐浴净手更是没有必要，且不说连千帆上次沾血已是几天前的事，他又爱洁，那点味道如今早就散了个干净。就算他身上还带点血腥味，他从来不敢离未央宫那位太近，对方哪里会闻得到。

说到底，不过当年那人掩鼻皱眉留下的心结罢了。

连千帆掌权这些年，让他不痛快的人都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，若换做旁的什么人这样嫌弃他，怕是早被丢在尸山血海里待个几天几夜，将一身矫情散得干干净净。

闻不惯？

多闻几次就惯了。

他这几年都是这样行事的，不听话的犟种就让他们闭嘴，威逼之下没有不折的傲骨，利诱之下没有不散的联盟。

若当真不折不散，也不会落到他手里。

传旨的小太监忐忑地等待责罚，龙椅上的帝王却只是挥手让他退下。

天子都叫不动的人，却对云晓雾随叫随到。

皇帝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连千帆，落在云晓雾身上的目光晦暗难明，在发现连千帆直接无视他跑到云晓雾面前时，更是脸色铁青。

“殿下，您有何吩咐？”

连千帆只对一个人有这么恭敬的态度，他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，却永远在云晓雾面前做小伏低。

从无人在意的小太监到权倾朝野的九千岁，始终不曾改易。

清新的皂角味萦绕在鼻尖，云晓雾摇头轻叹，这人对她总是小心翼翼，生怕她有一点不满。

云晓雾看向龙椅上的天子，“是皇弟要找你。”

连千帆的视线这才随着她转过去，“陛下有何吩咐？”差不多的一句话，只是改换了对象就恭敬之意全无，甚至还带点倨傲。

皇帝被他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，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道：“劳动皇姐才请得动连内官尊驾，朕的吩咐只怕连内官也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
那模样，竟难说谁更像阉人。

云晓雾皱了皱眉，她对连千帆的骄横跋扈也不是没有耳闻，却也没想到他任性至此，但到底她还是站在自家小内侍这边的，开口打断了皇帝：“陛下不妨有话直说，何必扯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，您说着不累，我听着都累。”

敬辞是一个不落的，好听的话是没有一句的。

“殿下乏了？我送您回去歇息。”连千帆说着就要走，竟完全没把所谓天子放在眼里。

二人一个赛一个地僭越无礼，皇帝直接振袖起身，指着连千帆一字一顿地怒道：“连千帆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？”

大殿里众内侍宫人早垂了头一声不吭，大气都不敢出，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一方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。

皇帝这一吼，那些人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，连千帆却只是不紧不慢地转过身，不疾不徐道：“陛下此刻，正在我眼中。”他抬头迎上皇帝的视线，镇定自若。

“后日是朕及冠的日子，还请连内官务必要来。”最后的“务必要来”四个字他咬得很重，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连千帆，不满与愤怒都写在脸上。

真是沉不住气，他都还没发力就激动成这个样子，白白浪费他多年教诲，连千帆心下摇摇头，面上不甚在乎地应了声：“臣知道了。”

没直接说答应，也没直接说不答应。嘴上称着臣，行为举止却半点没有臣下的样子。

这人惯来是这么个模样，对什么都漫不经心，对谁都轻慢，心上就只放了个云晓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