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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一百四十四章·“糖(6)”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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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,这种事以前都是玥玥爱做,现在轮到他做了。

“什么都不想吃…什么都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
他似乎又说了什么,但她真的听不见了。

身体不再灵活,走几步就会很累。

思维也会开始迟滞,甚至不再记得身边的人。

这是他曾经形容老人的话,如今却全数用在了她身上。

他想起她几十年前说的话。

——若有一天,你真的离我远去,在无尽的世界中,你再也找不到我…那么,请记住,名叫玥玥的人,她已经得到了幸福。

她已经得到了…末日前的幻觉。

尽管不知会不会有下一具躯体。如果没有,这就是最后一生了。

但她很快乐。

她已经白发苍苍,她拥有幸福的一生。

又过了几天,苏明安感到自己的这具躯体也不能用了。

“我回圣城一趟,换个躯体,你等我回来,我们就去九幽。”苏明安将她推到桃花树下,示意她在这里休息。

她闭着眼,却朝他伸出了手。

尽管什么都看不见,她脸上的笑容,却像少女一样。那是任何皱纹都无法抹去的,属于她灵魂的鲜活。

“你可以…牵一下我的手吗?”她不知为何,这样发问。

他怔了片刻,缓缓握住她的手。曾经紧握喀俄涅之雪的手,已然坑坑洼洼,血管凸起。他想开口,哀伤却封住了喉咙。

她慢慢站了起来,像一架快要散架的骷髅。然后,她的步伐不轻不缓,绕着他行走,翻转他的手腕。

简单的前置舞步,却让他瞬间明白。

“星光拨开最神秘的雾,

踮起脚尖旋转舞步,

恍恍惚惚听谁在哭…”

如同当年男士回应女士,他同样翻转着手腕,随她缓缓走动。每一个舞步,仿佛是对前百年的回眸,对岁月的叹息。

数十年前的舞步,尚未苍老的她。

横港市灯下叼着猴头菇饼干的她,喜欢巧克力棒的她,戴着猫耳帽的她。

乌篷船上的月光,河流的鸣响,踢踏木板的奏乐声。

枝叶摇晃的斑驳,涟漪与长风。

她的爱,她珍惜的岁月。

在他眼中凝滞的碎片,她漫长的时光。

不知何处传来玉笛之声,也许是村落的放牛人,声音透过漫天桃花而来,仿佛回应此刻的清幽。

她跳着极慢的舞步,讲起她的过去。

…那是她在明溪的过去。她说起食堂的饭菜,比高中时好吃一些。学校的宿舍,天台上的星空很好看。十二年来,她经常坐在那里看星星,幻想哪一颗会是翟星。

…又说起她在明辉的时候,钦望让她做未婚妻,却说这是权宜之计,不必真的成婚。那时她不明白钦望为什么那样说,可后来她明白了,原来他早已料到他活不到成年。

…最后说起翟星的蓝天、白鸥、原野、长风。

他能明白她说了什么,也看到了她露出的表情。那是无意识的…幸福的…自由的笑容。

他也缓缓开口,提到自己的过去。他说起永远不会有人来接的校门、一双始终买不起的耐克鞋、不敢加蛋加肠的素煎饼、为了省钱徒步走四公里上学…那是他再也触碰不到的记忆。

他说起那次毕业舞会,那不是她偷来的人生,不需要那件漂亮的舞裙,聚光灯就已经是她的了。

小巷的月色,为何不能是聚光灯?垃圾桶边的黑猫,为何不能是高雅的听众?

她听着,脸上是幸福的微笑,却落下眼泪。

他抹去她脸上的眼泪。擦掉了一些,眼泪却越涌越多。他的动作反而像是加剧了她无声的痛苦。

为什么要哭?

还会再见面不是吗?

你自己说了,还会见面的。

她倾身向前,轻轻抵住他的额头,这是人们发誓时会做的动作。她没有说什么,只是反复念叨着几个词:

“轮回,旧神,生死,生生世世。”

“轮回,旧神,生死,生生世世…”

仿佛一段并不确切的祷言。

岁月轻叩心扉,生命终将归隐。

脉脉暖意与落花一同在午后的阳光下沉淀,白发人模糊着双目,仿佛已然跟随漫天春光,飘向了远方的田野、溪流、苍山…每一瓣桃花似乎都承载着她漫长生命的片段。

她的目光穿过斑驳的窗棂,凝视着后院风中桃花,恍若沉浸往昔春光。春风轻拂,桃花瓣瓣如梦,在青空与尘世间徐徐降落。

仿佛能听见时间的流转,生命的交响。尚且年轻的黑发青年回望着她,手指淌过她的白发。

请和我起舞趁着童话还没有结束…

天亮后让一切…恢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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