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章 楔子（1 / 2）

这是一九九五年的初夏。似乎时令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，农家人忙着农活，寄予着一年的丰收。

时令：小满刚过。

小满这样的节气，向来甚好。不早不慢，天气清爽，象征着无限的希望。

田垄间，正是稻子生长；小溪边，正是鱼儿欢畅。农家人享受着这样的时令，这是一年之中最佳的时候，也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。

玉花老太此刻却是放下了草帽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，径直坐在了田间地头，那陪伴了半生的锄头，随意地丢在了一旁，上面还带着水渍的新鲜泥土，见证了她忙活的一上午。

她热爱劳动，她热爱生命，她热爱土地，可是此刻，她的心却在被什么狠狠地揪扯着？

玉花老太今年虚岁已经六十八了，在村子里面像她这么身体硬朗的，年龄靠近七十上下的老头老太，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，在这个物质相对来说还比较匮乏的年代，他们称得上是长寿，她们经历过战争、经历过饥荒、也经历过水患，她们已经很满足了。

尤其是玉花老太，这一生虽说劳苦清贫，可是上了六十以后，身体却从原先的瘦弱，变得愈发发福起来。这原因也是无它，那几儿几女都甚是孝顺，各个也都有着自己的营生，这个家里面，眼见的就要慢慢变得红火起来，怎么不羡煞旁人呢？

可是，就在这今年的春天，玉花老太受了一场打击，突然之间像是老了十岁。

此刻，玉花老太就坐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田埂上，思念着她那春天意外离世的三儿子，那个在人前人后都被别人夸耀的三儿子，那个，可是她一生的骄傲啊！

想到这里，玉花老太抚摸着身边的锄头，抚摸着这些土地，抚摸着这块土地上种着的庄稼，不禁潸然泪下。耳畔又想来儿子离世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：“娭毑（本地方言，母亲的意思），今年你就别下地了，赶着后面闲了，小三子把那些地给你犁了，你就安心安心地带带孙子得了！”

可是此刻，这个知道疼娭毑的小三子去哪里了？玉花老太沿着自己的思绪，眼神瞥向了不远处的山岗，那个海拔不高的小土丘，在这两年内带走了自己身边的两个重要的人。

烟火袅袅。

李家人却在这样的农忙季节里面，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的忙碌。

李家剩下的几个儿子，此刻都站在一起，给着这座新垅上的坟茔燃香焚纸，几个人一言不发。

那些有些粗糙的黄表纸，在火光之中还带着浓浓的呛人气息，惹得兄弟几人有些双眼朦胧，不知是不适应的感觉，还是借此发泄一下不知怎么表达的泪意，“哒哒哒”的几滴，滴落在了火堆里面。

细数过来，已经是七七了。转眼之间，他们眼中的这个好哥哥、眼中的这个好弟弟，这个初为人父的青年，已经离开了他们四十九天。

几个人都默不作声，互相看了看，都不约而同地去叩首磕头，借此表达着对于李家老三的思念。哪里还有什么平辈之间不磕头不作揖的礼数，再多的礼数，也换不回他们这个一起成长的兄弟。

李家老三的坟头上方，是他们父亲的坟墓，前年冬天去世。如果说父亲以六十六的年龄无疾而终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遗憾，但是这三哥却在二十八岁的年龄撒手人寰，对于他们不可不谓是打击。

几个人默默了下了山。

山脚下，伫立着李家的几个女儿，七八个人互相看了一眼，脸上都是写满了忧伤。苦于这风土人情，李家的几个姐妹们，不能够去山上给自己的兄弟送行，但是满脸的泪痕，也无法隐藏住她们的忧伤。李家小女儿更是泣不成声，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们弄完了七七之礼，还是哭得一塌糊涂。其他几个姐妹，拍着她的肩膀安慰，但是很快情绪也被她所传染，几个人再次抱成一团，哭得稀里哗啦的。

兄弟几人呆立原地，他们的情绪没有女人来的那么迅猛，只是默默地都握紧了拳头，用愤怒表达着自己的情绪，恨这老天不公，恨这天道无眼，恨这世间无情......

情绪奔溃之际，他们眼见着自己的老母亲，扛着锄头，走过田埂，从田间朝着他们走来！

“不是让老娘不要来了吗？怎么老娘还上来了，她要是看到了三哥的坟头，搞不好又要大哭一场，她都这么大年纪了，这可怎么好？”李家老四看着自己的母亲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，为了今天的七七之礼，他大早上就打发了自己的母亲去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，什么田间的杂草又长了，或者是下村的老姐妹眼睛看不清了，让玉华老太拿针给她挑挑......总之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，无非就是为了让老太太分心。

因为这四十九天以来，他无数次听到老太太哭到肝肠寸断，无数次听到夜半起来上大夜的时候，老太太呆坐在门槛之上，有时候他也陪着老太在门口坐着，看着老太太用手细数着自己的头发，去聊以慰藉对于三哥的思念。

正在说话之际，玉花老太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，她虽然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