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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夕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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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青晦,衬得江岸茂密的树林愈加幽绿,满地落叶拽着晨风,打旋朝东边飘去,像热情滑稽的引路人,任身后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,兀自领了那头戴斗笠的青衣剑客踏入陌生之地。

渔夫背起竹篓,抬眼见一身姿轻盈的少女在面前停下。

“请问,前方可是临江城?”

战事初歇,国界两边肃杀之气未消。渔夫瞥见她腰间的利器,不敢直视其面容,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。

临江,扬国水师两次渡江的起点,也是先王姬伯履毒发身亡之地。姬衡如今设宴于此,复仇之心昭然。局面既已在其掌握之中,且看他要如何安排。

阿越极目远眺,旭日东升,盛光刺目。她微眯了眯眼,远景在晨曦中变得模糊。朝霞为衬,依稀凸显层林尽处,隆起的山头之上伫立着的高台剪影。

那里应该就是雅音姐所说的玲珑山,山上楼台曾由姬衡主持建造,名为绮梦,已废弃多年。传说十多年前仙女下凡,在绮梦台翩翩起舞,引来栖息山涧的白孔雀久久徘徊。这故事在民间盛极一时,却不知为何,慢慢不再被人提起。绮梦台因传说而举国闻名,成为无数艺伎向往之地。这里本要承办太子姬衡的婚庆,却也因那年国殇而被封禁。

雅音姐说,身为歌女时,她有幸登上过绮梦台,向下看去,可将整座城池收入眼底。可那地方并不给人开阔之感,而是像极了被挂在高处的鸟笼,竟有种徒望天地之大,插翅却也难逃的无力。

来的路上听闻,姬衡一抵达临江,便下令翻修绮梦台。

阿越有预感,旅途的终点也许就在那里。她希望自己不会是笼中之鸟,而化作登高展翅,飞往九天的雄鹰。

想来不禁有些兴奋,少女加快步伐,哼起从妘谦那儿听来的小曲。

听说扬国有美酒冠绝天下,待赴宴之日,她定要讨来一壶助助兴。

-

秋风卷起高楼上的旌旗,寒露挂在檐角坠坠欲滴。

夜尽烛熄,扬王姬衡身披狐裘,斜坐案边,又是整晚未眠。

薛缜进来请安时,他僵硬的身体才略微一动,换了个姿势,神情如旧。

“王上……”薛缜手提染血布袋,有事禀报,但见姬衡面色疲惫,精神不佳,便吞下原要说的话,关切道,“王上可是身体不适?臣这就请御医来。”

姬衡摇头,轻笑了笑。多年恶疾予他的病容无法褪去,曾经俊朗的脸庞被岁月雕出几分阴柔。

黯淡的晨光中,薛缜竟荒缪地产生一丝熟悉感。意识到自己直视王上许久,极为不敬,忙垂下眼帘。

姬衡瞥见他手中的东西,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,叹道:“拿走,寡人不想看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也别随意扔了。接回尸身上去,找个好些的地方,葬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薛缜顿了顿,点头,没有说出叛徒死后,其尸体已被浸入剧毒,腐蚀殆尽。

扬王自然对隐鹓阁的手段一清二楚,三年前消灭九方烛余党,他用的刑罚比之残忍百倍,更不用说十年前那场动乱的平复……

但也是自隐鹓崩解时起,姬衡的狠辣远不如从前。许是多年的恨意耗尽了所有心力,他虽身体得以好转,脾性却不可遏制地慢慢软化下去。

时至今日,扬国大获全胜,虞王俯首称臣,他如愿以偿,本该畅快,然而并不见丝毫欢喜,反而满腹愁绪。

吩咐安葬被处死的叛徒,更是前所未有。

这仁慈来得过于突然,过于巧合。结合眼下时机,让薛缜感到十分不安。他将布袋收回身后,微微欠身,即使知道君主此时心情不佳,也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虞王……妘谦已被带到,就在山下候着,王上是否要提前接见?”

姬衡对他的话置若罔闻,静静望向雾色朦胧的远山,仿佛已将当下琐事都抛之脑后,恍惚沉沦在久远的旧忆当中。

“阿缜,你近来,可曾梦见过……一些旧人?”

“……”

薛缜心下一沉,瞬间生出些惶恐来,随即发现王上并非质问,才稍稍镇定。

姬衡未收回目光,没有在意薛缜的沉默,仿佛回到过去的三年间,偶尔说些怪话时,要他聆听便可,如同对着暗处的影子疏解内心,苦乐悲喜独留自身品味。

“寡人这几夜,重见许多故人,这才发觉,即使是曾经最为刻骨铭心的面容,也已看不清了……”

薛缜眉头轻蹙,隐有猜测,抬眼看了看王上,未敢出声。

天光渐进亮起,模糊了姬衡的眼帘。忽而自深涧飘来一声清鸣,雪白的孔雀展翅高飞,尾羽掠过高台华美的雕栏,扫过台上少女旋起的裙边。

歌声幽咽而渺远,只听她唱着:“我弃君心浮尘间,此生飘摇再不见。”

回过神时,那里寂静空旷,早已不是当年模样。

姬衡压下胸中一股突如其来的悲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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